164.

簡京初四接到ODE的通知。

ODE初四收假, 所有選手歸隊。簡京還是編外人員, 但經理希望他能盡早到隊伍裏去。簡京頭疼得不行, 想找幾個理由回B市，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借口。

待在家裏, 被王阿姨又餵胖了五斤……

太真實了。簡京郁悶地打電話給餘軻訴苦。

餘軻笑他：“看不出來的，你每天衣服穿那麽多，跟熊貓一樣, 胖五斤瘦五斤都一樣。”

簡京：“餵？Hello？你原來不是這樣的, 你原來是會哄我的，你現在怎麽這麽不會說話？你是個直男吧？”

餘軻：……

簡京在家裏硬捱到初十, 才坐上去B市的飛機。

在機場他興奮地告訴了餘軻這個消息，然後信誓旦旦地承諾：“可可我跟你說，我必然大殺四方，今年最佳新秀我要了！”

餘軻吸取上次被罵直男不會說話的經驗教訓，誠懇地跟著吹捧展望：“最佳新秀, 年度MVP, 唯一狙神，我覺得都挺配你的。”

簡京紅了臉：“哪裏哪裏。過獎過獎。”

他想了想, 又說：“唯一狙神確實挺配我的。”

餘軻被他騷話張口就來的本事折服, 笑：“是挺配的。”

唯一狙神傳奇K神餘可可親口認證，挺配的。

簡京下午四點鐘降落在B市國際機場。餘軻說要來接他, 他隨口說“沒必要”，但在出關口，還是見到了那個日思夜想的身影。

穿過熙攘的人潮, 幾乎只需要一眼，簡京就能自動從人群中定位出餘軻的存在。

餘軻戴著鴨舌帽大黑口罩，渾身氣勢出眾，閃閃發光。

在人群中他一直是閃閃發光的。

簡京思來想去還是準備先回學校。

回學校直接辦休學！

他準備先斬後奏。

反正父母不會同意他進電競圈，就不要浪費時間扯皮說服他們了，不要說就是幹。

把大一那年幹過的事再幹得更加激烈一點。

……但簡京低估了中國高校的負責任程度。

簡京向學院提出休學申請之後，學院討論認為他的Gap非常有意義，並且鼓勵他努力進步為國爭光。然後教務主任李老師和藹地問簡京：“你父母怎麽沒有來陪你辦休學呢？”

簡京緊張地扯謊：“他們放心我一個人來。”

李老師繼續和藹可親：“那可不行，我得打個電話和他們溝通一下。現在這麽開明的父母少見呀，是我的孩子要去打電競，我不見得會同意。”

簡京：“——不用了！他們都同意的，老師！真的，他們特別忙，都同意！”

簡京一臉死亡表情看著李老師撥通了他父親的電話。

李老師從笑容滿面變成面無表情，笑容逐漸消失：“簡京啊，你還是回去跟父母好好討論一下？休學嘛，這種事情，要跟家裏好好商量一下的。”

簡京：“……謝謝老師，我知道了。”

簡京當時就跟他爸打了兩個小時的電話。他爸先是循循善誘諄諄教誨，看簡京死不悔改仍想休學，他爸幹脆冷酷無情：“你等著，我明天就來打你一頓。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你還。”

簡京他娘也冷笑著加入戰局：“簡京你完了。居然敢瞞著我們又幹這種事，你真的完了。”

165.

有誰能救救我？

救救孩子！

簡京慌亂之下找到餘軻尋求庇護。

作為叛逆期幹脆輟學的學渣網癮少年，餘軻跟簡京同病相憐相擁而泣。餘軻在電話裏給簡京出主意：“……你這陣子還是先住我這裏，先躲躲風頭。”

簡京欲哭無淚：“可是他們不同意我休學啊！我不是怕他們打我，我怕他們打完之後還是不讓我打職業。我怎麽辦啊，我想打比賽。”

餘軻沈靜地說：“他們明天過來嗎？我們和他們談談，好不好？”

“可可……”簡京都不知道怎麽表達，又開始語無倫次，“我真的很希望他們能理解我。”

簡京已經加入了ODE戰隊群了。群裏的小夥伴日常盼望簡京能入隊。簡京也很想，真的很想。

可惜。

簡京他父母第二天真的來了B市。

簡京接到他們電話的時候，正在和餘軻亂七八糟商量對策，什麽東西都想不出來的時候，簡京問餘軻：“所以你當時是為什麽能去打職業呢？”

餘軻：“他們沒時間管我。”

都怪我父母有時間管我！

簡京接起電話的手微微顫抖。

父親在那邊，聲音高深莫測：“我在你學校附近，你在哪？”

簡京害怕：“……在，在外面。”

餘軻開車送簡京跟父母見面，臨行前定了一家餐廳。

中國人的習俗嘛，什麽事情都是飯桌上比較好談。不管不管先吃飯，敬了這杯就是兄弟！

簡京成功找到他父母的時候，發現他們正在，T大著名景點二校門，興致勃勃地拍照。他躲在車裏，看見他娘，姿勢優美地在二校門前留下一個側影，而他爹正舉著相機，大聲安排：“等等，眼睛，看我這裏。肩膀低一點，對對，往左來一點！”

……你們是來跨省追捕我的還是來，旅游拍照的啊？

雖然知道自己父母沙雕，簡京還是有點害怕。他忐忑地看向旁邊餘軻的側臉。

餘軻有一下沒一下地蹭著方向盤中央的車標，突然看向簡京：“不下車嗎？”

“你跟我一起下去，好不好？”

“別怕。”餘軻篤定地說，“你會得到他們的理解的。”

“但願。”

簡京一下車就被他媽精準地捕捉到了，他媽揚起手包，大步朝他走過來，柳眉倒豎：“簡京！”

“哎！”

“解釋一下！”

“這人這麽多……媽我們先去吃飯好不好？你餓不餓？”

飯桌上……就沒辦法義正言辭怒目金剛了嘛。

簡京他娘也不想當眾訓斥小孩，冷冷地收了包，哼笑：“倒念了些流言混話在肚子裏，學了些精致的淘氣。等我先揭了你的皮，再跟你算總賬！”

簡京好懵逼啊。

餘軻在旁邊忍笑。

他娘突然把矛頭對準餘軻：“餘軻你怎麽不勸簡京呢？”

餘軻懵逼。

166.

坐上餐廳飯桌之後，簡京才稍微找到一點踏實的安全感。餘軻在餐桌下用力握了握他的手，給了他一點，說服自己也說服父母的力量。

而他的媽媽，慢條斯理喝了一點細茶，不言不語。

他的父親，不是一套金剛怒目的表情，是和他媽如出一轍的面無表情。

他媽終於開口：“你先說一下，休學這件事你怎麽想的。”

簡京垂頭：“……想去打比賽。”

“想清楚沒？”

“嗯。特別想，我真的特別想去。”

他媽媽淡定地說：“我們特別不想你去。”

沒得談。

簡京擡頭，真誠疑問：“為什麽啊？”

真的很失望。

“這句話應該我們問你。你為什麽想去？你現在念書，有什麽不夠好的不滿足的一定要去打游戲才能舒服？”

“不是打游戲，是電子競技，媽！”

親爸出來打圓場：“嗯，電競。然後呢，你繼續說。”

簡京知道他們能聽進去已經很了不得了。

簡京繼續說：“我就想去打比賽。就這一年，休一年學，我不是不念書要輟學，我只是——我想這件事想了很久了，爸！媽。”

“……”

深度溝通。

父母的立場總是，想要孩子有一個穩定平和體面的生活，不需要年少成名光輝萬丈，只是……也不要滑落到，主流的另一面。電競不能給小孩穩定體面的生活；而在全國最好的大學，念書，將來去矽谷創業或者去雲遂萬安，做一個主流認可的精英，才是好的。

父母總是期望小孩擁有世俗意義上的成功，有些人妥協於父母的期望，甘願收起翅膀，有些人卻，總是不願意流俗。

簡京一個人跟父母兩個人輪番論戰，有點心累，但還是竭盡全力爭辯：“可是……有些事情，你們覺得沒有價值，我覺得有。世界上哪裏有什麽事情有絕對的高低分別。”

“我要去打比賽，也不是整天玩游戲，是要拼命努力訓練的啊。——而且我不是說我要退學，我是，休學啊……”

簡京他爸爸一看兒子這腦回路根本跟自己不在一個頻道，轉向餘軻：“餘軻你能不能勸他？”

餘軻尊重所有價值觀，試探著開口：“我覺得，有些事情，可以試，沒有必要一直阻攔。”

四個人開始價值觀大混戰，誰都沒辦法說服誰。

最後是簡京先累了，噸噸噸喝了一口茶：“算了！你們根本不接受我的看法，沒想過聽我說話！能不能尊重我一點啊，我已經，二十歲了不是十二歲。”

他一擡眼，看見媽媽的眼神落在自己臉上，帶著小心翼翼的溫柔試探，像纖細手指在自己臉上輕柔觸摸。

“簡京。你明不明白，我們想要你，過得順利一點。但你覺得我們在阻攔你追求夢想。”

有的時候人是不可能相互理解的。哪怕面對面坐著的，是最最親愛的父母。

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。

語言並不能達到溝通和表達的效果。

最終一定要有一個人妥協。

簡京決不妥協。

簡京很堅硬：“就讓我，試一次好不好？不管結局到底怎麽樣，給我一年。就這一年，我之後還回來上學。我想試，真的。”

最終還是父母妥協。

他母親抿了一口茶，轉頭看自己的丈夫。她的丈夫，看向兒子的目光是溫和的：“你既然這麽想去……去，那就去試試吧。但我們有條件。”

簡京問：“什麽條件？”

“至少這個學期不能休學，至少要念完大三。如果你這學期學分績能拿全系第一，我們就同意你休學。”

簡京：謔！

那不可能！

他無助地望向餘軻。

學渣了多年的餘軻愛莫能助，把目光撇向一邊。

簡京最後咬牙答應：“行。證明給你們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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